第二章 一匹无用的小驴驹


游行布道

  1944年,孙迪生弟兄出狱后,主的话引导我说:“离开本地、本族、父家,往我所要指示你的地去”(创12:1)。又对我说:“女子啊,你要听,要想,要侧耳而听!不要记念你的民和你的父家,王就羡慕你的美貌;因为他是你的主,你当敬拜他”(诗45:10-11)。古田县是我的出生地,卫理公会是我祖孙三代隶属的公会,自己也在会中事主多年。本想回故乡还恩债,不料却应离乡背井,于心不忍。但圣灵强烈催迫──“听命胜于献祭;顺从胜于公羊的脂油”(撒上15:22)。我就内心顺服,写信向力宣德会督辞职,不久便获准。

  离开卫理公会后,未见主的引导和开路,我不敢自己走在主的前头,就在古田县毓菁小学住了半年,日日在他的门口仰望,在他的门框旁边等候(箴8:34),并且进入密室,与主亲密交通。这段时间最蒙福,使我重新得力(赛40:31)。

  一天,我在祷告时,被喜乐的灵充满,全身就像浸没在爱的海洋中,我与主、主与我分不开。主啊,“除祢以外,在天上我有谁呢?除祢以外,在地上我也没有所爱慕的”(诗73:25)。在这最甜蜜、最喜乐的日子里,我真舍不得“下山”(参太17:4)。然而,此时主为我开了很大的传福音的门,我便遵旨前行。

  先是龙溪县卫理公会福音堂请我去领七天的奋兴会。我看见云柱上升,该是帐幕起行的时候了,便从古田坐轿子到了谷口镇,过了一夜,改乘轮船来到龙溪口。该地是龙溪和闽江的交汇处,距龙溪县城30公里。我在一间小客店里过夜,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特别肮脏的客店,跳蚤又多又凶,整夜向我袭来。我是一个有洁癖的人,难受得无法入眠。心想:“这是游行布道的第一站,今后要遇到的难处还多着呢!”怎么办?神的灵感动我,让我想起神的爱子成为人子,在世上为我经历何等的苦难,我受这点苦算得了什么?想着想着,我再次被主爱熔化,内心顺服地让主把我的“洁癖”钉在十字架上。跳蚤给我带来的痛痒、客房内的污浊空气,潮湿被褥发霉和秽臭的气味,都再也无法使我心烦意乱。我满心喜乐,感谢主让我和他同尝一点苦味。

  天亮了,我好像换了一个新人──“不再是我,乃是基督在我里面活着”(加2:20)。当即坐上小木船,逆水行舟十多个小时,到达龙溪县城。我的堂哥郑德光医师来接我。他是该县卫理公会医院的院长,很爱主,历次主领奋兴会的男女传道人都由他接待。然而,他与另一位医生──也是信主的姊妹──多年不和,彼此不说话、不来往。感谢主!这次会前圣灵动工,我堂哥谦谦卑卑地来到这位女医生家中,请她赴会。她欣然与会,在主的光照中,双方都看到自己的错误,彼此认罪,重新和好。会后两家互相请吃饭──不是平常的请客吃饭,乃是爱筵,如同“在光明中彼此相交”(约一1:7)。主耶稣的血洗净了一切的罪,使他们合而为一,共享基督的爱!

  领完龙溪的奋兴会后,我回到福州。在人看来,我离开公会是不受公会的人欢迎的。然而感谢主,他的应许不落空,他开的门没有人能关[注8]。当地和郊区的卫理公会、圣公会和中华基督教会共有几十个教堂,都争着来请我去领会。其中中华基督教开元楼建爱堂30年了,没有开过奋兴会,真是荒凉到了极点。这次年逾七旬的驻堂牧师请我去主领七天的奋兴会。会前他们把整个礼拜堂粉刷一新、布置妥当。鉴察人心的主看见人的需要,动了善工,使许多信徒复兴,其中一位闽浙监察使署官员的得救见证,使我终生难忘;另一位老律师同沐主恩。主真是不偏待人,在他的救恩面前人人平等。他亲自眷顾,使这个教会得以复兴。

  另外,我在福州市区的一间圣公会教堂主领一周奋兴会。该堂附属的柴井医院的院长是个有名无实的基督徒,对自己的妻子不忠。他在这次的聚会中蒙主怜悯,彻底悔改,归主名下。得救后在他家中大摆筵席,宴请本教会的知名人士,席间当众作他得救的见证,并说:“我对我的妻子恢复了新婚的感情。”这句话感动了在座的客人,大家把荣耀归于主名,撒但则蒙羞愧。

  福州远郊的卫理公会元里礼拜堂的建筑宽大,钟楼高耸,外表十分壮观,里面却是死气沉沉。曾经关门三年,以后来了一位女传道,才重新开门。主差遣我到这里一个礼拜。前三天的讲道越讲越没劲,听众一个个打瞌睡,情绪萎靡,不得释放。我发现这是阴府的权势作祟,非禁食祷告不可(参太17:21)。第三天晚上,我告诉听众:“大家明天早上不要吃饭,来礼拜堂祷告──借着祷告攻破撒但的营垒。不然这个会开不下去了。”

  次日早晨,会友都来了。我领大家唱:

  将我器皿全倒空,
  将我器皿全倒空,
  将我器皿全倒空;
  罪债算清,器皿倒空;
  罪债算清,圣灵充满。

  这首歌众人唱了又唱。圣灵开始工作,有的人边唱边流泪。那天我没有讲道,请大家跪下祷告,让圣灵自己做工。不到一小时,半里远都能听到礼拜堂的哭声。人们闻声前来,见到灵风吹煦,圣灵自由运行。一个小孩子站起来说:“我偷了别人的皮球,我要还给人。”另一个人说:“我偷了别人菜园里的菜,要归还给人。”一个儿媳妇跪到婆婆跟前说:“婆婆,我不孝敬你。求你原谅我!”婆婆抱着她说:“不怪你。是我不好,没有像爱自己女儿一样地爱你。”一对年青夫妇跪在一位老大娘跟前说:“母婆,我们要到法院去撤销原告,把60亩地还给你。”会后,这对夫妇请母婆和礼拜堂的负责人吃饭,当场把60亩地契还给老大娘。我们同声赞美主,高唱“荣耀归主名!”圣灵借着主的道,洗净了这个教会,使她大大复兴。

  主还领我到长乐县的一间中华基督教会领一周聚会。感谢主恩,在一个晚上圣灵大大做工,使本堂牧师悔改得救,搬掉了传福音的绊脚石。从此,该牧师与信徒真正合一,同心兴旺福音。

  1943年至1944年底,福音之火燃遍了福州的市内和郊区。同时,战火也蔓延到福建的沿海地区,日军攻城的风声一天紧似一天。我的一位堂哥身为盐务稽核所福州局局长,因是基督徒,不占公家便宜,便自雇一条小船,带着我、天安堂女传道杨秀珍姊妹和徐颂光弟兄一家人,逃出福州,驶往闽江上游山区。途中遇到开赴前线的国民党军,他们要征用民船,便命令我们弃船。当徐弟兄上岸交涉时,我们在船上恳切祷告。“在患难之日求告我,我必搭救你”(诗50:15),我们终于被放行了,顺利到达闽清县六都镇。在当地得到六都中学校长刘扬芬(后当牧师)的接待。我在该校传福音;徐弟兄则在当地卫理公会领会一周。他后来应内迁到洋口的福州英华中学之聘,任该校的宗教教师。

  之后,我再次来到永安事奉主。主领一周培灵会,主持每周的查经班,带领青年聚会。在这里,处处看到主的作为,许多罪人悔改归主,许多信徒复兴。

  春节到了,爆竹声此起彼伏。想到抗日战争已接近尾声,世界上敌对神的势力之一──法西斯主义即将败亡,看到神在各地教会动了善工,我内心充满了感谢和喜乐,不觉得经受逃难生涯,而是与主一起坐在庆祝胜利的筵席上。

  过了春节,主感动我离开永安到南平。我顺服里面的引导,凭着信心,雇人挑了行李来到汽车站,一路仰望主的预备。到了车站,正好遇见王士性弟兄,他为我购买了一张去南平的汽车票,办好我的几件行李的托运手续,另送我2000元[注9]路费。感谢主!他不误事,他的恩典够我用的!在南平,我和来自洋口的徐颂光弟兄一道,返回六都镇和我四伯母会合。

  年逾花甲的四伯母郑雪如,是个妇产科医师,结婚后不到一年便寡居了。她热心爱主,作为福州天安堂的女执事,在教会里有好名声。她带着孙女和我们一起乘坐轿子由六都前往永泰县。沿途翻山越岭,见到奇花异草、山明水秀,领略到神创造大自然的奇妙和完美。“所罗门极荣华的时候,他所穿戴的,还不如这花一朵呢!”(太6:29)

  到了永泰县,徐弟兄面向中学传福音,我在当地礼拜堂主领一周培灵会。当主使用我们时,撒但便红了眼,向我们射来暗箭。四伯母恳切为我们祷告,大家同心合意抵挡撒但的攻击。“弟兄胜过它,是因羔羊的血和自己所见证的道”(启12:11)。培灵会顺利结束,我们高唱“得胜!哈利路亚”的凯歌!

  会后,即将离开永泰时,当地教会送我1000元钱。主却感动我说,“这笔款是为本地教会游约翰牧师预备的。”我立即遵照主的吩咐办了。临行前,四伯母问我:“明天要走了,你和我们一起雇轿子吗?”我们约定一起前去莆田县。我手头没有坐轿子的钱,便回答说:“你们坐轿子吧,我还是步行好。”出发时却意外地遇见由福州逃难出来得陈瑞萍姊妹,她受主感动,亲自送来2000元。同时,陈珠英姊妹也送来主款2500元。我奉献的1000元不过是“神的东西归给神”(参代上29:1-5,14-16),主所赐给我的却是福杯满溢。

  一星期后,我们经过闽清到达莆田县的涵江。徐弟兄到莆田哲理中学领会,然后和四伯母去泉州做学生工作。我在涵江教会领会一周,受到中华神学院同班同学郑玉佩和曾秀玉姊妹的接待。曾姊妹把我的讲道翻译成当地方言,二人同心扛抬约柜。主亲自彰显他的作为,使许多罪人悔改归主。电台台长林冠群弟兄也是在这次聚会中得救的。

  1945年夏天,日本战争机器已经瘫痪,福州的局势日趋稳定。我便由涵江返回福州,结束了历时八个多月、行程二千里的逃难生涯。这期间遵主引导,随走随传,沿途播撒福音种子,恳求主昼夜保守、时刻浇灌(赛27:3)。



注8:
  “我知道你的行为,你略有一点力量,也曾遵守我的道,没有弃绝我的名。看哪!我在你面前给你一个敞开的门,是无人能关的”(启3:8)。

注9:
  当时通货膨胀,物价暴涨,币制空前混乱:有当时政府发行的法币金元券、关金券;沦陷区有汪精卫伪政府的储备券等,币值波动很大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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