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9)与伯特利布道团赴华北(1932)

　　一九三二年九月二十日，我与林景康、李道荣再度北上，先到达汉口，在无线电台工作的俞继恩在上海听道后，渴望我们来此领会。但是这里的花楼教会未收到我们回信，没有作好准备，执事费多时作认捐封，怕经济不足。我对执事讲：“教会不必怕经济不足，只怕讲道人缺乏灵力！”为他们领了两次会。

　　九月二十二日离汉口赴邯郸，在火车上遇到冯玉祥手下一名军人。他说自己十岁已信道，现已十九，为怕同伴的讥笑不敢在人面前读经，但每餐不忘祷告。冯玉祥有真正爱国心，有人请他吃西餐时，想到老百姓之饥饿，不禁泪下，他只愿与兵士同甘苦吃馒头。冯玉祥手下的兵士在战争受伤时，都以读经为乐。

　　到邯郸后，由于大水为阻，不得赴大名府而直赴保定，在保定领了十六天会。开始时工作很困难，由于某西教士不喜欢我讲道的态度，认为我话不易听懂，要求今后十个晚上并主日礼拜必须让计牧师领，如计牧师不来，她自己讲。我感谢神，每在一个地方受到听众特别敬爱，又到一个地方不被欢迎，这样好使我学习谦卑的功课。同工中间都为神，就能同心；若为地位，则不能同工。要视同工之长为己之长，并以此为乐。保罗就善于看别人的长处，传道人不仅仅是传道，而且要代祷，祷告比传道更要紧。

　　自林景康同工为我传译后，圣灵亲自感动许多人，每天下午一批一批请我和他们一起祷告，不仅悔改重生而且奉献一生为主传道。我也求主赐给我安静的灵，免得给撒但留破口。

　　在保定收到贵县刘甫颖弟兄来信，看毕受感泪下。刘在信中告诉我：少时曾在月夜，看见天开了，主在天父右边，许多天使有翅膀，脚好像踏在一个天梯上，在主的左右上上下下，一会儿就不见了。四月九日下午他重生，圣灵三次呼召他参加上海伯特利夏令会，八月五日回贵县后，在当地领奋兴会二十余天，每天讲二次或三次，将夏令会我所查的启示录讲给会众听，圣灵大作工，许多人，其中有牧师、执事，同样地认罪，许多青年学生献身终生归主所用。我看完此信，求主让我今后作工不看眼前效果，抓住神的允许，负架作工。

　　这次保定有四百多人蒙恩，奉献作传道的有二、三百人。我深信即或有一天他们或许忘记主，然而主终必叫他们追想向神所立的约而复兴他们。

　　十月十一日离开保定，临行时唱“我要往前打胜仗”诗。到火车站月台时，百余人相送，我们在火车上向旅客发福音单张。当天到达北平长老会，长老会的林森教士接待我们。我负责领上午查经及晚上的奋兴会，人数由百人增加到七百人。道济医院护士及听众不断到我们住处来祷告，护士主动向院方退赔过去偷医院的床单与药品。有一位弟兄在公安局工作，他所开的药房及所租出的房子收入一半都是不正当的，过去曾误给药，令人死了。他将妻与子女都带来与我一起祷告。我告诉他悔改后，一定不能再贪不义之财，有钱不能忘记济贫。

　　林森教士说：“布道团一礼拜的工作较宣教士几十年的工作更有效果，我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的复兴！”长老会蒙恩者成立三十二个布道团。

　　十月二十三日转到亚斯理堂（注：现在改名为崇文堂），每天上午汇文神学校学生、慕贞女校学生一批一批来认罪祷告。一九三○年我去海山领会时负责接待我的黄淑音女校长，来找我谈话，她说：“你比前二年到海山讲道时有能力多了。我自到燕京宗教学院后，对圣经起了许多疑惑。听道一礼拜以来，觉得自己满心是罪，究竟当如何行？”我说：“神召你来北平或专为赴奋兴会得重生而来，如不能胜过撒但的诡计，不如早离开燕京宗教学院为妙。”

　　一九三一年我在芜湖领会，新派西教士胡保罗对我说：“你未能将僧人比丘如民带领悔改是你的失败。”但是这僧人现在改名叫杜天民，还带着妻子来见我，说他真悔改了，要请我到他家中去吃饭，使我体会到种子撒下不落空。

　　十月三十一日应救世军中央堂之请，住在许文贞医生家中。不下千人一批批到许家请助代祷，有的一跪下就痛哭认罪。在救世军的讲题是训练信徒为真正的救世军。会将结束时有一个叫萧宗的人听道后觉得扎心，忽然断气，两个医生来急救。我领全体会众为他祷告，他苏醒过来，几天后来找我认出许多罪来。

　　有三位姊妹听说天津要请我们领会，她们希望她们公理会尚未得救的教友这次也能真正得救，流泪哀求我们去领会。公理会的新派牧师亲自登门请我们去讲道。公理会主办的贝满女校长认为我会麻醉女生，决定下午四点后方许高中学生赴会。

　　在公理会刚领一天会，第二天，有两人告诉我，育英男校全某因为私吞公款，反对你，叫一班学生捣乱，并将此人照片给我看，劝我要小心。长老会蒙恩者开会讨论如何保护我，一位救世军军官在我未上台前，劝众人保护我。神示我一节应许：“求你把我隐藏，使我脱离作恶之人的暗谋和作孽之人的扰乱。”（诗６４：２）深知虽然四面楚歌，然而神必保护。

　　我深知神不许，谁也无法加害在我身上。有许多人为了听道，下午两点就进堂，不离开会场。我们一进堂，全体鼓掌，在会中有站起反对者，遭到大众的阻拦，叫他坐下。全体唱“打倒老魔鬼”诗。会前、会后，总有五、六十人站立两旁围护，在公理会讲道真可以说是“监牢里的奋兴会”。

　　在告别会上各堂来致别词，八位慕贞女生唱一首诗，题为“告别属灵的父亲”，歌词是：

　　愿主的仆人一路平安，一路平安！最亲爱的父兄，再见！父兄，再见！但主是我牧人，照顾他小羊。父兄虽去，父兄虽去，求主使用我，为主你发光！我要发光，我要发光！

　　崇慈、贝满各学校，以前反对主的都起来赞美主。

　　林森教士想将我留下半年，供给房子与工人，但我说：“神召我到各处去传福音，岂能局限于一隅。”当火车开时，学生们且奔且哭，一直跟到不能再见我们为止。深信在北平三十二天所流的眼泪必不落空。

　　十一月十四日到达天津，丁立美牧师来接。在卫斯理堂领会十天。此堂不小，但每主日只有一百人左右。北平来一些信徒向天津会众介绍北平大复兴盛况。圣灵一作工，真像一个大镜子把人的罪相拍摄下来，前后有３６０余人来到住处请帮助认罪祷告。有一个兵四天中一直来听道，甚至当了衣服买饭吃来听道，有人受感动要送他一个手表，他心中不安，非要告诉我方能安心。

　　有徐佟茂如两次请我们去她家为之代祷。十一月二十一日，我们一到她家，见她家中布置确实富丽堂皇。一见面，她自称自己是十字架，骂我是瞎子。我们要为她祷告，她在钢琴上乱弹琴。我们看出她确实是被邪灵所附，见她略静时，想为她祷告，她打我一个巴掌，使我半个脸麻木，左耳似乎要聋。我要走，她大哭起来，她不让我走。家人请我救命，我决定返回住处自省，神藉着邪灵的口警责我骄傲，叹所作工作实在若无，圣灵刚滴滴降下，尚未大浇灌下来。景康也提醒我确有骄气存在。我求神赦免我，也为这个被邪灵充满的人祷告。晚上讲道时，请会众为我祷告。使我谦卑作神合用的器皿。那天晚上有四分之三的人要打开棺材，倒空罪恶。此夜我几次醒来祷告，为自己的骄傲求主赦免。

　　有雍剑秋者，相信人格救国，认为一切罪恶都由多妻而来，情欲误人。其妻死，他用思想意志制欲，每月花四百元用以鼓吹“人格救国”，一天不宣传，心就不乐。他只有一子，因淫乱，已与其妻离婚。不能齐家，焉能救国。我问他传人格救国，救了几个人？他叹息说：“没有。”我告诉他跑错路，只有靠圣灵的力量认罪悔改才是正路。十一月二十三日他到台前认罪悔改。

　　天津锄奸铁血团问我为何不讲讲爱国问题？二十三日晚上讲马可福音第三章，讲归主为圣，分别为圣，洁己为圣，合一为圣。“己”实在是万恶之根，只有圣灵能烧灭自己。在讲合一为圣时，提及中国教会当速速自立，自助，不依靠差会。

　　在卫斯理堂会将结束时，中西、汇文、培才学校学生强烈要求南关教会牧师必须请我们去领会，否则罢课。学生要求在十一月二十五日下午二点罢课来听道。我一方面受欢迎，但我又收到一封无名信，信中写：“有许多人反对你，要打你，要谨慎。”

　　由于中西女校几乎全校归主，在十二月三日那天，到中西女校向二百名女生谈如何组织守望楼、查经班与布道团之建立，有六十家将举行家庭礼拜，告诉他们“怕、疑、虑是走灵程中之三个大敌，”二百三十多男女青年愿献毕生为传道事工。

　　十二月四日在南关教会最后一次告别会，许多布道团献诗，五十个布道团都举旗赞美主。我们分送的圣经节，大家争要。这时有个疯子要用刀杀我，但被张之江女儿首先发觉，报告牧师，几个人紧跟着疯子取出其刀，这又是神奇妙的拯救。这次张之江的妻子与女儿都大蒙主恩。在我们离开天津时，张之江妻也到车站送我们。

　　（附：张之江将军过去反对基督教，由于受冯玉祥将军的启蒙，最终相信耶稣。一九二五年用三万银圆，印刷圣经，封面上有金字：“此乃天下之大经也。”他每到一处讲道，就带一部分圣经分送给索取的听众。）

　　计牧师来信要求我们去山西工作，伯特利神学校长要求我们回上海，经过祷告，郑州会毕返回上海。由天津赴郑州途经北平时，十二月五日在北平住许文贞医生家。他外甥女年十九岁，患病三天而死。她在复兴会中蒙恩也登台作见证，临死前唱奋兴会时所学的圣诗，劝不信主的家人当信主而得救。此外听到贝满女校有六十个女生团结公理会蒙恩者到处为主作见证。北平妇婴医院灵躯布道团每天早、晚都有半小时的读经、祷告，她们所在的医院由校长到工人都过基督化彼此相爱的生活。

　　十二月六日到达郑州。由于教堂太小，建立帐篷，但十二月十一日那天讲道时，帐幕裂开，尘沙扑面。会众二百余人，小孩居半数。工作虽然艰难，仍要拼命讲，要学习谦卑的功课。马牧师承认吞公款几十元，杞县、密县的传道人因肯彻底倒空蒙了大恩。一位在邮局工作的李弟兄，与外女淫乱，难以分开，而打自己的妻子。这次痛恨己罪，主给力量，决心离开所恋的女子，与妻和好，他的心灵才得平安，真是经历了宝血的能力，后来寄来全家照作为纪念。

　　在晚餐时，听同餐者谈许多西国奋兴家，领许多人归主后，自己堕落。我认识到由卑骤高者必落，神先在家乡磨炼我三年后方使用我，亦有故也。

　　石美玉抓住我在上海的机会，让我在伯特利领会。会后，胡遵理提出“为何不开查经会而开奋兴会？为何天天讲罪，你想伯特利都是罪人吗？讲一个半小时即可，为何延长会？”我告诉她，已经有人向石美玉赔偿曾经偷拿过她的八十多元及温度计，石美玉已觉悟传悔改认罪真道之重要了。胡遵理闭口不说什么。

　　十二月二十晚上领完会，回家后，锦华请我将所讲的道讲给她听，我趁此机会向她作见证。她认识到自己有罪，如私藏二十元便于买皮衣，恨许多待自己不好的人，此外骄傲等罪。我们一起祷告，她得到重生，我心甚是快乐，觉得别有天地。小女儿哭，我帮助抱孩子。实在赞美主，能领锦华重生，以后帮助别人认罪，心方坦然无惧。

　　伯特利会领完，惠中学校请我们去领会。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那一天，看惠中蒙恩的信，知道许多人是真的悔改。我在会中劝大家当庆祝我们心中逼迫耶稣的希律王已死。在这一九三二年最后的一天，我向神求，不单用我领人重生，亦能领人成圣。望我变作小孩，愈谦卑，则神的爱在我身上愈大矣！

　　一九三三年一月二十一日收到北平王近溪牧师寄来的挂号信，内有周秀泉弟兄的见证。他的女儿周世敏年十五岁，一九三二年七月病，听我讲两次道，曾给我来信说：“我现在知道自己有罪，明白得救要道。”十一月六日病危，请王近溪牧师为她施洗。她对王牧师说：“我心很快乐，看见一些穿白衣服的人围着我。”她对母亲说：“天堂里的人都是穿白衣的，我愿意穿上白衣。明天早上五点主耶稣要接我到天堂。”她劝有抽大烟之癖的父亲信主，又劝会赌钱、很骄傲的哥哥悔改。她对全家说：“我的病不会好，我虽然知道自己会死，却很喜乐，因早上五点要到一个快乐的地方去，你们不要为我忧伤。”世敏果然在早上五点去世，如今全家都归主，信上附有世敏的照片。

　　我感到这见证十分好，立即向锦华及同工念此见证。天津中西女中白永珍来信报告佳音：她已经带领十二位中西学校邻居归主，有一老太太亲手将烟袋交在她手中，又有一家交出菩萨，此外带领了广仁堂教养所三十九位姐妹归主。我将这一些好的见证都放在“圣洁指南”中发表。有弟兄提醒自己在“圣洁指南”中，不要太多出现自己的名字，免招他人的嫉妒。回顾在平津这段工作，确实引起计牧师对我的误会，他认为我赶他离开北平，在天津工作时也不请他回来一起合作，这样是为自己扬名。我观察计牧师在待人接物上真是有爱心，而我自己每不注意此事，自己有私心、疑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