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与伯特利布道团合作的三年(1930-1933)



  (1) 离家北上(1930-1931)

  我从南日岛回家,锦华抱着病重的爱儿天旨哭泣。我劝慰她,非经历过人生之痛苦,否则无法对其他受同样痛苦的人表同情。

  十一月二十日早上为天旨病危求神指示,主用摩西被投水中出死入生故事安慰我。

  十一月二十四日晨,翻阅二十日日记,知明天旨必归天,神旨已定。十一月二十五晨,我在天旨身边唱几首安慰诗,请儿归天后,向一切在天上的弟兄姊妹问安。锦华与其姐劝我去药店买药,尽为父之本分,买药归来,儿断气矣!在下葬时领大家同唱“主旨得成”歌。此小儿面貌俊秀可爱,美泰说:“清秀敏捷之子每易早死。”

  我回家前三年,家乡经常出现土匪杀人放火。在我回国的三年间,地方宁静,利于外出传道,但这三年一过,家乡出现大群土匪。会督派我到北方去考察,参观识字运动,回来从事平民教育运动。一切环境告诉我必须北上,看着病中伤心的锦华,心中也实在不愿意离开家。但是主吩咐说:“时候到了,离开家乡,往我要引领你的地方去!”我在十一月二十八日,天旨离世后的第三天,离开家乡,经上海,在十二月七日到达湖州参加华东基督化家庭运动会。各省赴会代表有一百名以上,梅立德夫人请各位代表自我介绍,许多人将此作为演讲机会,最后问到我,我只说自己的名字,不提及其他。此时,我忽然觉得头如全世界之大,两齿重逾千斤,说话甚是艰难,此种灵界经验真是宝贵。

  十二月八日,一位女教士教大家唱诗后,请另一位姊妹与我祷告。我祷告中,求圣灵与众人同在,否则所讨论的是虚费时间。祷告完毕,一位和蔼可亲的梅立德夫人找我谈话,随即请我在她的班上作见证,并报告三年在福建的工作经验。

  十二月十日,梅夫人已邀请一位有特别重生经历的李克明弟兄来作见证。李弟兄正要出发,忽然患病没法来,故临时决定改请我在大会上作重生见证,许多人感动流泪。在一次讨论会上讨论“家庭不快乐的原因”,许多人提出不讲卫生、缺乏书报等原因,我说:“有耶稣同在,无论处在任何环境都能快乐。因为快乐有两种,属肉体的快乐及属灵的快乐,唯有灵乐乃真乐。”

  会毕,湖州汪兆翔牧师请我到三余社、妇女职业学校、福音学院去作见证并讲道。湖州成了我出远门布道的处女地。继而在杭州中华基督教堂讲道一次,随即返回上海,承蒙梅立德夫人接待住在她家中,同时介绍我到广学会主讲乡村布道经验。上海不能久留,北上到各地进行考察。

  十二月二十日到南京金陵神学院,考察他们的教材和方法。与贾玉铭牧师谈近年奋兴工作,向十八位神学生作见证。在南京见到我在兴化高中校长章文新(Dr.F.P.Jones),谈到领奋兴会后得到许多人签名,要求信道易,要得多人守道难,因此要求提倡家庭礼拜,否则奋兴会徒劳无功。

  十二月二十七日来到寒冷的昌黎,杜威仪(Rev.H.Dewey)夫妇热情接待了我,他们都是威斯理大学毕业生。在女道学校慕德、贵贞学校各领一次会。杜牧师问我:“中国教会能自立自养吗?”我说:“如牧师有生命有能力,则能自立自养。奋兴教会乃自养之根本。”杜牧师认为当前教会外美中干,需要充满灵力的奋兴家登台,把沉睡的传道人及信徒一个个唤醒,儆醒等候主再来。临别之时,他说他今后也要记日记。他写信给北平白辅德教士(Rev.W.Backus),请他给我在北平有讲道机会。

 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,我到了北平,白教士信仰纯正,事主热忱。在北平参观了汇文神学校、燕京大学宗教学院,有机会向三十多人述说自己重生经过及布道法。

  在北平,见到王文炳、文荣两兄弟。文炳传道五年,每月薪水50元,而且常受攻击,因而辞掉传道工作,在洋行工作,每月150,他以辞传道工作为幸。我告诉他自己在农村布道之乐,我告诉他我目前的收入,父亲也曾想不作传道,后来靠主得胜。我们一生只见一次面,如不警劝,将来何以见主?讲毕兄弟二人和我一起跪下认罪祷告。

  白教士妻子对我说,最感其心者即锦华能与我同负十架。我说:“如非父母为我早订婚,我愿独身传道,但有了家庭也好,有经验能安慰助人。”白教士介绍我去保定。

  当时北方遍地冰雪,衣服单薄的我几乎冻死在车厢里。一月五日午夜到保定,叩饶秉森教士的门,他让我在教堂附近客房里睡。由于睡在冷炕上,冷的无法入眠。次日见面方知他是纽约神学院肄业生。因学生正在考试,只有五、六十人听道,我观看了殉难信徒之墓。

  离保定赴定县,见到了以平民教育负国际盛名的晏阳初先生,参观了礼堂、藏书楼、卫生教育部、平民学校。他的教育教学方法确实新颖,成绩斐然。本预备住一两个月,但参观二天,便与晏阳初告别了。

  回北平后,杜威义教士恰好由昌黎到北平,我与他谈北上参观的感想:教会所办的学校,无非把欧美之皮毛运到中国,暂时靠差会寄来的金钱来维持。一旦失去金钱,则前功俱废,许多神学专教授皮毛,中国人作工只求献媚西人,一些教会学校徒有其名。

  这次在北平到小报房胡同听王明道先生讲“忠心的仆人”,会后两人略谈几句告别。这是两人一生中第一次见面。

  长老会的林森教士要求我至少要留下在北平训练传道人三个月,他要打电报给我兴化的高智会督商议此事,但是圣灵在我心内说话:“不能答应,这不是你现在要做的,起来去奋兴全国不冷不热的教会。”我对林森说:“用信徒为主作工是教会当前急务。”我在北平期间抓住各种机会为主作见证,特别提出家庭聚会之重要,有形教会有关闭的可能,但家庭礼拜永远无法消灭。

  正当我拒绝北平邀请的时候,梅夫人自上海来信,催我南下主领清心男女中学的奋兴会,我更清楚神要我去上海领会。一九三一年一月十三日由北平返上海。在火车上,我深信一九三一年将是神要在我身上大显奇妙作为的一年。在火车上向一位北平大学政治系学生谈道并作见证,介绍他到北平后去找白教士。我讲时,许多乘客也听着。这个大学生在与我分别时告诉我,他决心要买本圣经来读。

  一月十五日到上海,日本宗教家贺川丰彦在沪江大学讲“社会福音”。谢颂羔将我的经历告诉贺川丰彦,约好次日两人见面。见面时,贺川告诉我,他四年前自设一个农夫福音学校,教授农艺科学,教会共产合作史,已训练出五十人散居各村为乡村领袖。我说:“一九三○年训练三百位传道人,专注重灵性奋兴方面,你认为合乎主旨意吗?”他不回答我这个问题,认为我应当提倡平民教育。

  贺川丰彦讲的是:“十字架帮助日本改良”,我被请去领祷告会,我的讲题是“耶稣宝血有能力”、“十字架的功效”和“重生被圣灵充满的必要”。我讲了一次,深知不合听众的胃口,自告引退,因蒙我主宝血洁净,不能再像在美国时讲似是而非的社会福音。

  我在梅立德夫人家中见到清心堂的汤仁熙牧师(注:他后来是主仆一生挚友之一)。他向我述说他的见证:我母亲四十四岁时得了胃癌,医生束手无策,晚上让她哥哥读约翰福音第十五章给她听,她问哥哥:“住在我里面的,我亦住在他里面是什么意思?”天未明前,做一梦,她在一园中,听见树叶吹动之声,但奇怪的是没有风。忽听见有声音说:“看这棵树,吻此叶子”。她吻叶子后,有气充心。又听见有声音说:“吐出。”这样反复几次。又听见有声音说:“住在我里面的,我也住在他里面,你已蒙主医治。”醒后,天已明,吃一碗饭后,病完全好了,又活了二十八年才离开世界。我虽目睹这神迹,信心仍不坚定。我在上海青年会任总干事,一九二九年到美国去念宗教哲学。一九二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早晨六点,听见有声音说:“去见HerSchled”。我一到青年会,就遇见HerSchled。他劝我二十七日晚上去听从南非洲来的肢体用见证来证道。他们说首先要认罪,完全献心与主,即使舍命也要顺从主的旨意。三十日,Ed Hill到我房间问我:“你喜乐吗?为何忧愁?必有私罪,所以不敢献心。”我这人从外面看很和善,圣灵光照我曾利用公款十三元买书,快快写信认罪赔偿,也在众人面前作此见证。从此对读经、祷告有特别的甘甜。六个月来因为自己得到了非常的经历,故教会也大得复兴。汤牧师介绍我在清心堂、守真堂、鸿德堂作见证。

  一九三一年一月二十四日汤牧师约我一起探望朱成章的妻子。朱是全国青年会董事,中国旅行社司库。朱的妻子吐血三年,医药对之无效,汤牧师为她代祷而病痊愈,因此夫妇十分热心信道。孔祥熙要请他去担任某国家银行行长。本订于圣诞节前召集亲戚中之贫民到其家分送圣诞礼品,又订于一月一日召集银行工作人员到其家,请汤牧师讲道。不料十二月二十二日夜,被匪枪击,其女受伤,现渐痊愈。朱成章受伤后被绑走,要求给二万金方释放之。朱于十二月二十九日逝世。我们到其家时,朱的妻子枯形鹄立。她告诉我们,自丈夫去世后,常在梦中向她显现,醒时也听见他说:“世界都是虚空的。”我对她说:“如果明白神的旨意,就知道万事互相效力,叫爱神的人得益处。我个人也尝过进疯人院之苦,爱儿离世之苦。可能他担任某国国家银行行长后,灵性又堕落,故神早接他回天家。”现在她家每夜都有祷告会。

  有一位肢体问我:“朱成章为什么会突然去世?”我说:“摄影师要拍照时,一定要在被照的人姿势最正时拍下镜头。神在朱灵性最好时,让其归天,神岂不是特别爱他吗?”汤牧师又领我去探访朱王浣青姊妹家。晚餐时,我讲许多见证给他们听,我说:“最大的神迹还是神改变人的心。”浣青姊妹的母亲决心将拜佛的“备死品”、“阴间食料”都烧掉,全家归主。一起被请吃饭的邻居亦愿全家归主。我们一齐跪下祷告,请汤牧师继续作善后工作。

  一月二十五日,计志文牧师邀请我到伯特利神学院去领会。在会前,我恳切祷告,求神使我死于“己”,不要中魔鬼的诡计而骄傲。讲时结合自己的重生历史来讲,句句是泪,计牧师代我翻译时比我流的泪更多。讲毕,他要求我在那里主领短期查经班,请我作为一九三一年夏令会的主讲人,以后与那里的环游布道团到全国各地去领会。伯特利教会,石美玉是医院院长,胡遵理女西教士是经济主任,有神学生30人,医生4人,护士及护校学生共约200人;教会、医院、神学、护校四合一。汤牧师告诉我,胡遵理非常专制。我说:“他们十分欢迎我。”梅夫人说:“以后你就知道了。”

  正当我谢绝伯特利的盛情邀请,一心要回兴化时,突然接到南昌的航空快信,恳切请我去那里领会。伯特利的领袖劝我不去,考虑途中有匪劫,但是神的话临到我:“去南昌为我打美好的仗。”我不考虑是否会遇到匪难,唯主命是从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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